我在東京邊看《Fuerza Bruta「WA!」》邊驚嘆不已。
我們都該拿著杯酒精飲料,踏入會場。這個午後,理性難得卸下。
4個充滿日式禪意空間等候區,滿是迷離氛圍。
處處是舞台,處處非舞台,演的與看的,沒有既定位置,不受規範。
詭譎,難測,你不知道將面對什麼,甚至有幾分不知自己身處何地的感覺。一定會驚恐不安,因為人類對於未知都是充滿恐懼的。
理性,必須拋開。在這裡,一切違反邏輯,不會有任何事情是在你意料之中的,甚至表演者出現何處,以何種姿態登場,你也無從掌握。
武士在跑步機上奔跑著,加速,愈來愈快,迎著風,穿透高高堆起的紙箱,遇上另一名武士惡鬥血濺純白布幕。男人在巨大透明塑料管子里奮力逆行往下爬,藝伎在360度舞台上風中飄舞,下一秒卻見演員在頭頂上水中嬉戲,然後男男女女參加祭典般肆意歡騰。
我聽到自己的呼喊,我看到身邊人們臉上的笑意。
玩吧,鬧吧,任性吧,放肆吧,放下吧。想怎樣就怎樣。讓演員拿著棒子,開玩笑地朝著你的頭砸下。頭頂落下了水滴,啊,你就任由著別人牽著你的手,一起在雨中起舞。
創作者,必定是天才,亦是瘋子。
我其實並不覺得自己在觀賞一個演出,我以為自己無意間墮入了奇幻異境。
這是Diqui James,52歲阿根廷藝術家,在2003年創造的後現代藝術劇場《Fuerza Bruta》的全新日本版。
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詮釋,但我其實壓根兒不想有任何解讀。Diqui說過,當你過度分析,就會失去了最重要的感覺。
It’s f%#ing crazy!是原始的體驗,是觸動情緒的集體夢境,亦幻亦真,90分鐘太短,我不捨也不想回到現實。
我永遠相信,藝術來自生活。
生長在一個貧富懸殊的國度,有錢的沒錢的,識字的不識字的,有著巨大的差距,Diqui在少年時期已立志創造出任何人都能理解而不屬於某特殊階層的劇場。
阿根廷不是富裕的國度,從1976至1983年處於軍法極權統治,不能仰賴別人,只得自救自強。 可能是我想太多,但我認定《Fuerza Bruta》旨在將所有陰暗負能量都化作快樂正面的活力。
哈,據說跑步機一幕,靈感來自Diqui某次在銀行排隊,等得焦躁煩悶,突然產生一股衝動,想著:「如果還要再等下去,我就要砸爛玻璃門!」
肢體替代言語,跨越國度文化語言背景,很直接地,去感受就好。
混亂時勢尋找救贖,我們都急需這樣的精神療癒。
《Fuerza Bruta》從2003年開始,至今已在30個國家巡回演出,在各地獲得的回響有什麼不同?
日本和阿根廷觀眾最大的不同,或者應該說阿根廷觀眾慣於肢體語言的交流和表達,他們對表演會自然而然產生相同的反應。 但日本觀眾情緒不太外露,他們比較安靜、擅於觀察。《Fuerza Bruta 「WA!」》的挑戰,是如何達到互動的效果。
《WA!》是關於日本的範特西,日本讓你最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什麼?
日本讓我覺得最不可思議的,是幾乎和阿根廷完全相反的。我們有很不一樣的文化,這巨大的差異讓我很感興趣。這是將日本的文化與概念、我對日本的幻想和阿根廷式的理解方式融合在一起的表演,《Fuerza Bruta 「WA!」》是我對日本的幻想。對我來說,演出最有趣的,就是把宛如兩個世界的不同文化融合在一起。
據說你走訪京都和奈良找尋靈感,這幾趟旅程對你有什麼啓發?是否改變你對日本以及日本人的看法?
我在東京、京都和奈良到訪了很多具歷史性的地方,例如伏見稲荷大社,去學習、感受日本之道,嘗試解讀各種符號、雕塑和畫作。我幾次走在東京街頭,努力瞭解一個如此不同的文化,去思索演出的方向。我盡量不被日本的傳統與歷史所局限,而是從我在漫步東京、奈良和京都的街頭的遐想中取得靈感。
在籌劃《WA!》時有什麼考量?最具挑戰性的是什麼?
最大的挑戰是如何創造一個充滿日本文化意涵但日本人想象不到的藝術呈現方式,用一個完全不同、另一個世界的方式來詮釋。另一個挑戰是盡量不盲目複製或運用讓我目眩神迷的日本元素,而是以此作為靈感創造出不一樣的東西。另一個挑戰是起用日本演員,向他們傳達我們的表演方式以及與觀眾的交流方式。結合兩種非常不同的表達形式。我們經歷過這些過程,我覺得某程度上達到了目的。
《WA!》選角,有什麼考量?他們經過什麼樣的訓練?《Fuerza Bruta》原版演員必須做出什麼調整?
我們尋找的是在體能方面達到一定標準的演員,他們必須可以控制肢體,有一定的靈活性與表達能力。最關鍵的是可以透過肢體表達複雜情緒,他們必須可以展現百分百的爆發力,也要可以表達優雅的柔性之美,這些是日本演員們所面對的挑戰。至於阿根廷演員以及來自紐約的班底,他們的表演必須能和日本演員們和諧交融。有日本演員的參與是重要的,他們豐富了團體的表現語言,我們不會強迫他們以我們的方式演出,而是以《Fuerza Bruta》的語言作為演出精髓。
大家對日本的認定是非常有規律而且內斂,而《Fuerza Bruta》是如此瘋狂不受世俗束縛的體驗。日本觀眾對《WA!》有什麼反應?是在你的預料之中抑或讓你感到意外?
演出的調性和日本以及日本人的內斂天性和組織能力是非常不同的,我們打造了一個空間,在裡頭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演出和觀眾反應都是節目的一部分。整場表演展現一個自由之境,是一個你可以從一切逃遁,一個你可以表達自己,一個跳脫日常生活空間的地方。所以觀眾會感覺到被解放,在某一瞬間獲得真正自由。這發生在世界各地所有觀眾身上,不僅僅是日本。但在一個如此強調組織性的文化里,這自由的空間和混亂感,似乎更能引起一些興趣。
《WA!》里最喜歡的部分是……
有很多。我喜歡讓觀眾墮入一個自己不知道身在何處、會發生什麼事的地方,而且在我打造的空間,你是看不到全貌的,我喜歡觀眾因為未知而臉上充滿了驚喜與不安。我非常喜歡的另一個部分是有藝伎和藝伎舞蹈的風之隧道——我們創造的舞台機器。壓軸的嘉年華也很不錯,我真的想看大家一起慶賀、跳躍和跳舞。
《Fuerza Bruta》的概念是怎麼開始的?
《Fuerza Bruta》的概念是為了創造佔據一整個空間的演出,沒有座位或者舞台,觀眾可以自由地參與其中。當你看完離開之後,會覺得這是無論任何人都能理解的。我們可以跨越阿根廷社會中的文化隔閡,跨越世界變成宇宙共通的語言。在《Fuerza Bruta》,我們所做的就是開始營造視覺藝術空間,借此創造動態。例如,跑步機誘發動作,泳池里的動態挑起反應。我們運用巨大的舞台機械變幻空間製造動作。這就是為什麼演員們可以和場景與觀眾很好地交流融合。
這些年來,演出有什麼變革?
變化在於概念。我們得以開拓、貫徹我們獨有的表演言語。例如透過這次的經驗,我們不僅僅只發揮自己的創意,更添加了別人的意念和內容,進一步發展我們的語言。《Fuerza Bruta》正朝著這個方向發展。我們開始意識到不只用我們的語言講屬於我們的故事,也可以用如同《Fuerza Bruta》一樣的高度表演性傳遞其他內容。我們有了新的觀眾,不只在尋找另類的體驗,也是來自各個年齡層,這讓我們感覺更自由自在,讓我們可以自然地用自己的語言來進行創造。
透過《Fuerza Bruta》,你想傳達給觀眾的信息是什麼?
《Fuerza Bruta》是關於自由的感覺。在我看來,我們某程度上都受到壓抑,而我們最後都努力地想掙脫,想釋放自我,就像超越界限,擁有力量離開那個地方,去表達自己,無視於社會枷鎖。我們邀請我們的觀眾放肆自我,這是一場解放與歡慶。
在我看來,《Fuerza Bruta》是關於原始的力量,關於放下理性開始去感受,關於解放自我。有人說是一種逃避,讓人可以在範特西里迷失自己。如今全球秩序陷入混亂,一切已毫無道理可言,《Fuerza Bruta》某程度上其實是治癒人心?這是否是你創造這個表演的目的?
我認為所有藝術都是療癒的。這是很好的問題,關於它的個中意涵,我覺得是非常清楚的。是,這是關於釋放、表達、情感分享、與美的聯繫。是,這一定是治癒人心的,任何藝術都是療癒的。
你相信我們都應該學習活在混亂之中嗎?但,應該怎樣?
混亂的概念是藝術的概念。是難以臆測,是把觀眾放在一個美好的意外之境。和人生中的混亂無關。應被視為一種藝術視野,即觀眾沈浸在任何事皆可發生的世界。就像在夢中,在一個條規之外的境界。我並不是說這個混亂世界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這是一個自由的空間,充滿了意外的混亂,會讓你覺得沒有不可能的事情。因為置身於一個不熟悉的環境,你是活在未知的旅程,而非以混亂作為生活主張。
你認為這些年來自己做對了什麼而能身處現在的位置?
我相信是因為我總是用自己的語言回應這個世界。最初剛開始時,大家對我們沒有期待。在毫無經驗的情況下,我們達到了沒有人預想得到的境地。現在《Fuerza Bruta》廣受肯定,是因為有著屬於自己的語言。但當我們開始活在別人的期望之中,有些人可能會迷失,可能開始為了滿足別人的期待而活。但我們總是堅持信念,做我們想做的,繼續堅持自己的語言,而不隨波逐流,不跟隨製作人的意志,也不為了符合觀眾的期待。
按照自己的直覺行事,是我們的方式。
你相信藝術具有啓發人心、改變世界的力量?你希望能透過你的作品達到什麼?有什麼能啓發你?
我深信藝術某程度上是人類自我與慾望表達的方式,我不知道它是否帶來改變,但它肯定會伴隨著改變,而這些改變是顯而易見正在發生的。曾有很多藝術家改變我的人生,讓我更好、啓發我成為今天的我。我相信藝術可以幫助人們尋找自我。
這或許就是一名藝術家的唯一使命,不是嗎?
Fuerza Bruta “Panasonic presents WA!-Wonder Japan Experience”
日期: 至12月10日(星期日)
表演場地:品川王子饭店 Stellar Ball
票價:1楼站位7,600日元,2楼指定位10,800日元,2楼VIP坐位(含香槟+节目表+礼品)15,000日元
中文官網:http://fbw.jp/cn/
Published: 18/10/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