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最真的模样

周六下午，新加坡西部偏僻的Pioneer Centre。
那是倪政材和朋友们一起创立的木工工坊。
到访时，木匠们正在打磨木料、上护木漆。
“很乱吧？”他问了好几次。
“不会。”这是我真心的回答。
毕竟，不是系上漂亮蝴蝶结、被包装得很华丽的，才叫梦想。
3年前，4个完全对木工一窍不通的大男孩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木工家具事业，打造的第一张木桌，竟是看YouTube学来的。
在他口中“很乱”的地方，我看到了汗水与付出。

怎么开始从事木工行业的？当初为什么会对木工产生兴趣？
在那之前，我和其他朋友搞photo booth的生意，某天为办公室买了一些IKEA的书架，尺寸不太fit，而且两个星期就开始垮了。当时萌生了做木工生意的念头，我想，应该可以设立一个网络平台，让顾客把家具的尺码输入，订购尺码合适的家具。那是最初的构想。
我们很大胆地租了工作坊，购买了器材，成立了Robin Wood。后来也开始了The Merry Men Works，专做一些活动场地的木工装置，也开了 Herman Furniture，制作实木家具。本来想用来搞网络平台的Robin Wood后来转换方向，现在是装修生意。

木工是怎么一回事，是在成立公司后才慢慢搞懂的？
哈，是的，我们就这样一头栽进去。
我是念商学系的，另外三个合伙人是念资讯系统、生物工程和观光系的朋友。对于木工的了解，我们是边做边学的，任何不知道的事，just ask Google！
我们一起做的第一张桌子，是看YouTube学的。是做得到的，真的。我们花了两天，就完成了那张桌子。木工的入门，没有你想象中的困难，你只需要愿意付出时间和汗水。
一开始，所有的工作都是我们自己做的，后来发觉这样下去不行，所以聘请了木匠帮忙……说真的，我们最初也没把握可不可以生存，我们既没有所需的机器，也没有木工的技能。

仍是木工新手时，看YouTube完成的第一张木桌。
制作过程，原来是这样的。
很有纪念价值的“历史文物”，至今仍在公司使用。

投身一窍不通的行业，那种勇气和冲劲，从何而来？
大学一年级那年，我和朋友们创业做photo booth生意，我们也算是photo booth概念的始祖，但做了3年，我也开始有点闷了。门槛太低，市场上做这门生意的人实在太多了。
大家都说，毕业后投入第一份工作后，就会很难辞工创业。我的朋友们当时都快毕业了，我就想：赶快在毕业前成立公司，毕业后努力打拼一年，如果不行，大家就回去打工……

一个星期工作几天？每天工作几小时？
噢，7天，每天工作至少12小时，忙起来可以长达20小时。

每日的工作行程是怎样的？
早上到中午，我们会送家具，回程的路上，会去买一些活动可能需要的特别硬件，再转交给木匠。之后就忙画设计图、回复电邮、完成激光切割等。到了晚上，我们就去活动现场set up。展览和活动会场一般都在购物商场，只能营业时间结束后开工。

这3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这里度过。就算没有硬性规定的上班时间，就算想赖在家休息也行，但倪政材和伙伴们总是风雨不改报到，“因为有必须做的事情。”

创业拼搏期＝无数个赶工的夜晚。也只能抓紧时间，在角落眯一下补充能量。床褥和到访时见到的泡面，都是他们是努力生活认真工作的痕迹。噢，隆重介绍这位VIP：全工坊唯一的雌性动物，猫咪是个性派，对人爱理不理的。

活动会场的木工工作，是公司收入的主要来源？
几种不同生意的收入还蛮平均的。虽然活动项目赚钱比较快、也比较容易，但现在经济不景气，营销预算减少，没那么多了。虽然还没感受到冲击，但就快了，跟我们合作的几间公司都提醒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制作实木家具，得常常到国外选购木料？
是的，我们的木料主要来自印尼。过程是这样的：将砍伐的树木切片……听起来很像在切肉hor，哈，之后再放进烤箱里烘干两个月后再风干，运回新加坡后，还要继续风干。好好风干木料，是非常重要的步骤。再来就是为木料上护木漆，我们选择在新加坡上护木漆，因为那是将木料“封锁”起来的关键步骤，它能确保木质家具长长久久。
如果你那我们跟其他同行做比较，我们的做法是亏钱的。还没售卖任何木质用品前，木料在我们手上，其实有整整两年的时间。

一年一度的重要行程——到印尼采购木料。

两年这么久？！

是的。我们当然可以选择在印尼为木料上护木漆，再运来新加坡，可是品质会很不同。每一块我们经手的木料，必须是品质最优良的，所以就连护木漆，我们也是从意大利引进的。
只是，顾客未必能明白这些。目前，有很多家具零售商是直接从印尼引进和售卖家具的，价格更便宜，但木料易裂、护木漆也容易脱落。所以必须慢慢解释、教育顾客，因为买下了实木家具，就很可能是一辈子的事了，就算想搬走，也因为重量不容易处理。

有些坚持不能妥协。为确保木料品质，店内设有风干室，护木漆也由这里的木匠来负责。

和朋友一起创业会很困难吗？
不会，我们OK。其中两个合伙人爱迟到，哈，另一个又习惯早到，我就准时咯，有时需要等一等，但 OK啦，我们很随和的。

可是，谈钱往往伤感情。
不会，我们都有固定收入，盈利都会再投资进公司。这是我们4个人一开始的约定，前7年，一定必须下很多苦功，这是个资本密集的行业，如果不把钱投资在更好的器材和设施，我们就落伍了。
其实，我们的薪水都是一样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领的月薪是$1, 500……还ok啦，只是不能结婚而已，哈哈。

现在还在领$1, 500的月薪？
刚开始是$1, 200，现在已经差不多$1,800了，我们最近刚加薪。

推动你一直往前走的是……
需要喂饱自己嘛，哈哈哈。不是啦，我们真的很享受现在做的事。就一直继续拓展我们的木工事业，直到可以退休咯。

与从前相比，现在的挑战是什么？
一开始的挑战是：怎么赚钱。我们根本没有什么计划，如果当初继续发展家具网络平台，我们接下来的5年都不可能赚钱。懂得适时改变方向，那是很重要的。大家总是说要坚持到底，可是我觉得真的不行啦，做人，还是要实际一点。
我们坚持了整整一年，渐渐发觉，如果不做能赚钱的生意，真的会完蛋的，我们都会去过打工仔的生活。所以我们后来成立了The Merry Men Works做一些木工装置，也开了 Herman Furniture卖实木家具。
目前，挑战就是……源源不绝的挑战。虽然能力有限，但你永远会想接超乎自己能力的活动项目。必须找到好的顾客，很多公司都不是好的合作伙伴，他们甚至不付账，而且借口多多。

曾遇过不肯付账的人？
The Merry Men Works的第一个项目，我们两天两夜不停工作才完成的，但那个顾客却人间蒸发了，完全联络不上。
真的是“过滤”找到好的顾客。我们太nice了，常被欺负，哈哈。
我们也希望员工是开心的，木匠们也是公司的一份子，如果他们想去进修，我们也希望有能力做到。还有就是我们自己咯，薪水有点少，可是其中一个合伙人想结婚，怎么办？
噢，还必须好好整理这间办公室，现在太乱了……

目前为止，做过最有野心的木工作品或项目是什么？
有个非常难忘的项目，也是目前为止最艰难的一个。Scoot的“The Ultimate Scoot Challenge”，需要打造100个有感应器的装置，我们忙了两个星期，每天平均睡两小时，感觉上根本无法如期交货，可是最后还是完成了。当时The Merry Men Works才成立6个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敢接下这个项目，哈。

现在最享受工作的哪一部分？最不喜欢的又是那一部分？
我不太喜欢和顾客交涉，哈，还好我的其他合伙人很擅长做这件事。我也讨厌回复电邮。我是个比较hands on的人，所以负责带工匠出去进行会场的木工装置。我是属于室外的人，不喜欢在店里卖桌子、对别人笑。每逢星期六，陈列室会开放给顾客，我也会“值班”啦，但业绩总是不太好，哈。
我最享受的，其实是装修工作。这6个月来，我们开始从事装修工作，我是公司里唯一在接装修项目的人，把房子拆了再重新打造，我觉得很有满足感。

又是一个必须从零开始学习的技能。
Yah，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木工本身需要学的东西不少，装修方面所需要了解的又更多了，例如：要用什么种类和品牌的水泥？什么时候需要申请准证？
可是很好玩，以后有了自己的房子，家具、装修，我都可以自己做了。我们一直在说，装修之后，我们要从事建筑工作，哈。希望啦。
两年刚开始装修生意时，第一间装修的房子是朋友的，完成了后，我们停了好一阵子，后来才找到愿意让我们尝试的朋友，哈。希望找得到好心人让我们拆掉他们的洋房或半独立式洋房！

你看起来很享受学习的过程。学习新事物，一直是你前进的动力？
我们一直在学习，就像我们之前为H&M做的装置，那是一间有人形模型的房间，顾客的要求是这样的：走过第一个模型，必须亮起，走过第二个模型，第二个模型必须亮起，而第一个模型就不亮了……我的其中一个合伙人，就必须学会程序设计咯。必须搞懂这一切，不然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而且就算搞不定，你也必须要有backup plan，毕竟活动日期定了，邀请函也已发出去了。最糟糕的状况，就是找人在现场控制灯的开关，哈，要不然就是用厕所常用的那种感应式灯泡。
学习，其实大多是trial and error。也没有什么可以咨询的对象，毕竟每天发生的事这么多，你不可能一遇到困难就找人问：这个怎么做？必须勇敢尝试，找一条出路。

Published: 30/11/2016